初到高雄寶來蓋窯,李懷錦對「燒」有不同的想像與預期,燒窯的燃料從瓦斯換到重油,最後才以木柴為主要燃料,並嘗試鹽釉燒。在他眼中,燒窯嚴然就是一場火與氧的拉鋸戰。木柴燃燒的火焰會直接在坏體上留下「火紋」或「火痕」,自然地,受火與背火面產生了所謂的陰陽變化;灰燼會飄落到作品上,讓局部表面產生多元的色澤與質感,與土坏融合又能有不同的變化,形成電窯與瓦斯窯難以創造、專屬柴燒的特色表現。所以他認為柴燒最重要的是了解「火」,火是溫度的來源,在陶瓷的形成中是必需的,但在創作中,火只是需要而不見得最重要,重要的是火所營造的「燒」的氛圍。氛圍即是燒製過成中空氣充足與否的掌控與次序規劃,以及溫度變化過程的調整與控制。
泥板鑲接七稜鑲接沁炭柴燒壺 | 泥板鑲接七瓣果實形柴燒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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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板鑲接五瓣梳紋柴燒壺 | 泥板鑲塑三足柴燒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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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板鑲塑五瓣柴燒壺 | 梳紋側把柴燒壺 |
李懷錦近年來偏好無光的樸拙黑灰質感,凸顯柴燒質樸的溫潤美感。他認為柴燒的魅力來自火的效果,而不單只是釉的表現。他認為古代的窯燒作品現今難以呈現,問題往往不在於技術性上,而在於落實於理念的精神問題。古人燒窯時間比較長,有時甚至長達十天半個月,雖然材料沒有現今充足先進,但卻用時間來換取細膩的表現。因此李懷錦的柴燒,雖戲稱是在玩火中追尋燒陶的特殊質感,但實際上他是為了表現火而喜愛柴燒的。因此,他特別講究氛圍,喜歡用慢燉的火來創造細緻的質樸感,而不追求速成的光澤與釉亮之美。所以他參與的柴燒窯往往以五天為燒程基準,便是希望透過玩火與表現火的方式刻畫柴燒作品之美。有時候他甚至自己都忘記手上的得意作品究竟反覆燒過幾次,他作品上那乍看不起眼的層次感與溫潤質感,往往都是經過不斷燒製,在慢速升溫下所捕捉到的難得細膩與嘗試成果。
近年來,李懷錦結識了一群柴燒夥伴,並共同創建了「合掌窯」。有別於藝術家的獨立性與主導性,李懷錦所集結的合掌窯是一個平台,一群夥伴、一個彼此腦力激盪的聚合體。從過去長時間的救災經驗裡,他體會到團隊的力量,也學會如何經營團隊來創造更大的可能性,更懂得如何用謙卑來調和歧見,並化為滋養自己的養分,懂得借力使力才會產生出更大的助力。他認為在柴燒中所謂的自由創作,是指基於共識下獨立的多元發展,不是毫無共識的自我冒險與嘗試。取得共識並非為了框定與限制,而是在眾人的經驗中找出最佳的嘗試與做風險最小的冒險。所以柴燒並沒有固定的規則,卻因不同的區域特色,順應時代而發展出各自的特色與經驗,如中國傳統的匣缽上釉、日本的墊貝燒法,以及台南沿海將軍地區加入蚵殼的燒製等,都可說是大時代下的集體共識發展。
泥塑七瓣梳紋長石釉壺 | 泥塑五瓣果實梳紋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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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塑五瓣果實釉燒壺 | 泥塑四瓣白釉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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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板鑲黏七稜梳文柴燒壺 | 壺底樣貌3 |
近年他的陶壺作品,壺底有似果實樣貌般的設計,象徵人生經驗總結的開花結果、壺嘴上有三個曲度的彎折、壺把粗細不一、壺鈕裝飾更突出且中空、更輕盈易持,這些設計除了整體造形搭配外,也考量到使用的便利性與舒適感。他認為風格不一的茶器組件之間並不會影響使用上的品質,避免刻意一致的自然差異,可以讓人有機會體會到不同的觸感經驗和視覺美感,也有利於磨合不同人之間的特質差異與使用習慣。以陶來製壺或實用器,應先求功能再求表現,一件好的陶瓷實用器需展現貼合的親切感,才能帶給擁有者最好的使用感受,美感應該是看起來樸實,用起來得心應手的一種耐久內斂,突顯出其樸實不沉重,淡雅而不虛空的務實底蘊。
李懷錦玩火燒窯,在有限的條件中做最大的變化與嘗試。追求低調質樸的層次美感,不強求亮眼豔麗的釉色美感。在他眼中,創作就是生活當下的歷練,勉強不來。唯有保持樸實與缺如的心態,才有動力地持續創造未來。創作就如同一條修道的途徑,從不知道,到設法問道,進而努力求道,最後在體會後循道而追求自然。層次到了,技法就不再重要了。對他來說,別人如何喜歡他的作品,以及希望別人如何看待他的作品,似乎都不再是他創作的重點,如何在既有中不斷地虛心接納,在不足中持續自我超越,才是他追求創作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