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海潮音到梵音,究竟藝術家創作中的海洋基因從何而來?
從作者早期於陶藝雕塑裝置中的海生主題開始至今,海洋生態系的元素幾經重構與詮釋;追根究柢,來自她的家族歷史牽引,來自上一輩親人們遷移至島嶼臺灣來的生活適應,在她的成長生命中醞釀、轉化,透過土與火的力量形塑出獨特的海洋印記,以及同樣身為母親的她,思及女性角色如何與自身海洋基因的脈動,透過陶藝創作做一個連結。
誠如林妙芳於展覽論述專書中所言,「〈海潮音〉不僅是潮水與時間的對話,更是一場女性視角的探索。」
她記得母親的雙手——在海風與鹽霧中織漁網、理魚貨,同時也抱著孩子們;島嶼女性每日在潮起潮落中調整腳步,生活和命運皆與這永不止靜的水文節奏交織一起。她們的勞動如潮,不斷堆疊出島嶼文化的根基,是海洋文化中最溫柔也最堅韌的一環。
因此,她借用了海洋生命的形態與意涵:觀察到退潮時匍匐於潮間帶的彈塗魚,以及珍珠作為海洋文化的結晶奧秘與啟示。
彈塗魚進化出皮膚呼吸與前鰭爬行的能力,被視為登陸的探險者,牠們對生命未知變化的主動回應與探求,啟動了生物圈深遠的轉變,也標誌著從水域走向陸地的重要節點;如同母親家族從浙江大陳島遷徙來臺,再從高雄旗津到臺北開枝散葉,在兩個世界的轉換中求生、適應。而珍珠,是海蚌在反覆的異物刺激中,緩慢包覆、成形、孕育而生;對她而言,陶作的過程可比擬作一顆珍珠的誕生,經歷外在壓力與內在的蛻變,才得以閃現光芒。作品〈海潮音.珍珠〉中的球體珍珠由兩個對稱相同大小的半圓碗型合成,因此在拉坏、修坯成形的過程中,透過她的手感與手中的刀具,一刀刀修整線條、比例與重量使之更趨精緻圓滑與平衡;這不僅是形式的雕琢,更是一場心性的磨鍊——耐性、判斷與直覺都在此交織運作。珍珠的生成,則是一種看不見的內在修行,一粒沙或異物悄然入侵蚌殼,再以歲月與珍珠質一層層細緻地圓融那道傷痕,珍珠因此成為時間的凝結,溫柔堅毅地展現海洋生物的適應力,召喚出拉坯塑形過程中修坯雕琢的對比,與結晶釉生長經時間洗禮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