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碩尹•圖／蔡佳宏
「褶肉記」是藝術家蔡佳宏位的最新個展，於板橋新板藝術中心展出（圖一），延續其同名畢業個展「褶肉記」的展出脈絡，雖然展覽的命名沿用，但整體的展演策劃以及佈展的陳列方式更多發揮。筆者簡單將本次的展出區分為「肉」、「水果」和「骨骼」三大系列，展出作品為2019年至2022年之間的創作。
蔡佳宏「褶肉記」個展的主視覺牆
肉作為情緒的展現
縱使系列之間存在著時序上的重疊，但是「肉」對於筆者而言可以被歸類於初始的系列，從「Algos」（圖二）系列到〈變形記〉（圖三）是蔡佳宏對於情緒宣洩最直接的表現，色彩的運用最為直覺，以大量的紅色作為基礎，以不同色階的深淺差異創造出變化性，換言之，為求作品之間的變化性，她不僅通過造型間的變化來刻畫創造出多樣性，更在物件的皺摺凹陷間展現了釉色調配的細微變化，經過燈光的投射，鮮紅、淺紅等同色系之間的交疊，創建出了超乎燒製完成固態的定型樣貌，流動的液態感受應運而生，一種由固態、液態之間相互混合的垂墜感伴隨而至，空間及燈光而生的強烈視覺效果迸發「超感官」的回饋，這種感官經驗可以是味覺的強烈噁心不適，又或是嗅覺的血腥腐爛氣味，也可以是對於生命強烈不止息的嚮往，在單一系列作品中蔡佳宏創造了更加複雜的美學體驗，雖然蘊含豐富的且多重的可譯性，但「肉」系列作中，單一色彩的調配及扭曲、怪誕的物件形象，在實質上意味著創作者本身深陷於所謂強制性重複的迴圈狀態，在每一處凹陷、凸起處代表著身體情緒的延伸，不可見的情緒狀態藉由可見的實際物件傳遞，由燒製完成後的作品將內在具現化，實質物件以搶眼的外在造形給予觀展者一道進入展出脈絡大門的開關。
上：Algos-1；下：變形記
剝除而現的內在果
「水果」系列在形式、色彩上做出變革，但整體的物件主軸仍然不脫「肉」系列的強烈血肉感受。通過色彩與外在形式的搭配，回到藝術史發展脈絡下思考，對於水果的描繪大多以新鮮、飽滿的美滿形象呈現，當作為觀者的我們將視角由物件表層向中心移動，表皮的不同色彩保有內蘊果肉的想像，但視角逐步向果肉移動時，既往的香甜多汁、新鮮可口蕩然無存，那是鮮紅的、亮綠的色澤，是無法作為撩撥食慾的色彩，過往作為伊甸園中亞當與夏娃最初的食物，如今也不再可口，如同離開了伊甸園後不再擁有自然生成的水果，那是經過辛勤耕種的勞動產物，果實也不再是單純表裡如一的可口樣態；此外，展出的物件如〈柑橘剖視〉（圖四）、〈奇異果纖維〉（圖五）等作中皆以剖半的狀態展現，誠如「水果」本質的特徵一般，感知的洞見、狀態的確認是在剖開一分為二時坦然而現，是的，不同色彩組成的水果表達著不同的情緒，剖開後將無所遁形，赤裸地面對過去積年累月的最終成「果」，情緒轉化的狀態將不再僅是單一直覺的抒發，就像深入挖掘重新審視後的豁然面對。正因為「水果」過去作為理想園地內的食物，因此它是毋需通過勞動便已然充盈四周，卻在蔡佳宏的自述中說道：「水果的製作使我必須更加精準的使用釉藥，無論是施釉的方式或顏色的掌控，假如沒有燒到理想的目標色，我會回燒直到顏色貼合適切」。每一件的形成需要付出極為大量的勞動時間，水果的辯證性就此展開，不再是多汁可口、不再是唾手可得，反而是觸覺的挑戰、大量勞動下的產物；變化性也代表著不再是單純的情緒宣洩，是經過諸多縝密的梳理，果肉植物性纖維的結構，組織出內與外之間的關係，相對於前一系列的「肉」，「水果」系列有更多理性介入，是一種身體語境的重新再譯。
上：柑橘剖視；下：奇異果纖維
骨的聚合與生長
「骨骼」是本次展出作品中最新的系列，物件的形式組構拋除了過往的垂墜感受，更多軟物件被去除後依舊挺立的骨架，此系列不再以鮮豔醒目的色彩呈現，捨棄不同色彩所創造的流動特性，轉以沈靜莊嚴的灰暗色階示之。觀看〈團塊、孔道、洞〉（圖六、七、八）一作，別於過往較為飽滿且具包覆感的「肉」、「水果」系列，除了色彩上的區別外，經由現場燈光的打射，物件中的孔洞提供光線穿透的表現性，從形式上「骨骼」系列的物件仍舊有著不遜於其他系列的怪誕驚悚，有骷髏、脊椎等等驚悚的物件形象，但不同的是，不再具備流動的特質，流動的僅有光線，是樹立的、穩定的安放，經歷層層的挑戰與破除，唯有剝除肉身的外在才得以見到作為支撐的骨骼，而步伐止於此，代表著歷程的梳理終於平靜。然而，這並不是最後的終點，在三件組中骨骼色彩為主體的接點、關節滲透出一絲血色，由我看來正是那微小而難以察覺的血色，輕悠悠的自堅實的主體中流出，埋下象徵了再度生長的契機，鮮紅的質地是蘊含極度新鮮的意味，令人期盼蔡佳宏後續創作的發展。
上：團塊、孔道、洞；下：團塊、孔道、洞
因為起點而是起點
本次「褶肉記」的展出是一個極為龐大的計畫，不僅施行多樣的周邊活動，在每一次的活動中看見蔡佳宏嘗試揉合展出物件、主題的元素，展出的佈設也蘊含大量訊息。在我看來，原初的展出物件與系列便已具有廣大的資訊量，加入的各式不同元素產生些微無法聚焦的感受，但回顧觀展經驗，現場作品不同的呈現方式仍舊打開觀者的好奇心，例如以冰箱、舊沙發等現成物（圖九）融合展出物件的同調性相互搭配，或是將展出物件以影像轉換後輸出懸吊等方式，都足以展現涵蓋不同元素且強大的創作企圖，這次的展出，或許是蔡佳宏創作脈絡下的一個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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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覽資訊
褶肉記Personal Tortuous History of Flesh―蔡佳宏個展
展期：2022.8.24-10.23
時間：09:00-17:00（每週一至日）
地點：新板藝廊